第一次走进远方的风景,或许只是别样的农村生活,无关思念与乡愁,却也能回望家乡的渔村,是童年最可珍惜的遇见,绝不是无关心灵的触动……
——题记
父亲是一位走“电船”领薪水、没有“鱼头钓饵”的“讨海人”。就在改革开放的那一年夏天,父亲的渔轮在福建渔轮厂大修。母亲和我兄弟俩到福州住了一段时间,那是我第一次去远方、到大城市去。那年,我差不多四岁,弟弟也就几个月大,我已到了记事的年龄,但大多记忆是模糊零碎的。已不记得路上的旅程,只记得城里(福州台江)人来人往、车水马龙,第一次看到交通警察,还有立在十字路口半空中的交通岗亭,第一次看到了“手牵手”的公共汽车(无轨电车)……到渔轮厂时已是中午时分,我们便在礼堂里休息,父亲的铁壳渔轮正坐在高高的船排上。让我惊讶的是,这么大的船厂居然还有个大屋顶,到处都是铁架、机器、电缆……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印象,回家乡后,我便缠着父亲用木板给我的小船模做了一座有屋顶和船排的“船厂”。渔轮厂就在闽江边的鳌峰洲,那里是城市的边缘,我们一家就借住在不远的城郊村庄。这个村庄与我的家乡渔镇大不相同,是那么的清静婉约,给我留下了清晰的回忆。
在排尾煤碳码头附近,穿过一排排的盐业仓库,前面豁然是一个美丽的村庄,后来才知道是“曙光村”。面前就是一个大池塘,一条小溪从池塘孱孱流过村庄。池塘里,一群群鸭子在水中欢乐嬉戏,还不时地扎到水下去觅食,无拘无束。小溪的右边是临江的大片田野,左边紧挨着的就是村落了。沿着小溪边的小路走进村庄,经过跨溪而建的自来水房,就是一处开阔的“大埕”,一群大白鹅正骄傲地蹒跚着。“大埕”边上,向溪而建的是一排红砖瓦房,面塘的是一座两层的木房子和村里的卫生室,红砖瓦房和前面的大厝之间有条小巷,巷口电线杆上的大喇叭,正播放着那个年代的语录和革命歌曲。我们就借住在红砖瓦房里,和木房子一巷相临,房东兄弟几家就住在前后附近。村里的房子多为带阁楼的砖木平房,房前屋后总会有一畦畦竹篱笆围起来的菜地。各种庄稼的气味争先恐后的散发出来,鸡鸣狗吠之声不绝于耳,但一点也不噪杂,绵绵密密,让人侧身其中,就有乡村别样的静谧。
村庄的清晨是朦胧的。鸟儿和公鸡总是起得最早,那带着露水清香的啼叫声声悠扬,唤醒了梦中的人们。他们早早地去照料自己的田地了,村里的小道上,穿行着外出卖菜的自行车,偶尔还会看到安装了小汽油机的自行车“突突突”飞驰而过。边上大厝里的一位大婶,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将“大鼎”(大铁锅)拎到门前,把鼎底翻过来用锄头扒锅灰,“叽呀叽呀”的响着,令人烦躁地扒拉着宁静的晨空,最为抢眼的是她背后用花手帕打的补丁。房东家的小姐弟,早早赶鹅出圈,把拌好的饲料捏成团,拎起鹅脖子,一团团塞进鹅嘴,推进鹅脖子、顺到鹅肚子。一放下手,它们就“嘎嘎”地扑棱着,引翅拍打着走向溪里。对于那时的我来说,这群鹅高大威武,就怕被它们啄到,总是远远得躲着。甚至到了村口,也要父亲抱着才肯回去。
炎热的午后,自来水房脚下的小溪边,一只浑身透白的小猪躺在湿沙上“蹭凉”,小小的尾巴不停地摆来摆去,不时发出“哼哼”的叫声,还会在泥岸边乱拱一气,浑身上下全是泥巴,连两个鼻孔眼儿也不见了影儿,里面灌满了泥。屋后那个黑不溜秋的男孩,时常陪着他家的老水牛到村口池塘里“泡澡”。老水牛又高又大,头上长着一对弯弯的大角,全身灰色、皮厚毛稀,斜卧在泥潭里,咀嚼着嘴,半闭着眼睛,不时喘着粗气,不停地甩动着那条粗长的尾巴驱赶蚊虫。男孩光着膀子,半骑半躺在牛背上,悠闲地看着天上的云朵,一双小脚丫欢快的晃动着。老牛“哞哞”地叫声,似乎感染了池塘边树林里的知了,也扯着嗓子一阵阵欢叫。
傍晚时分,暑气渐消,红彤彤的夕阳挂在空中,映在池塘里、小溪里,从田间回来的牧童拉着牛绳站在牛背上,时不时地吆喝着,披着满身的金光走了过来,那吃得肚饱滚圆的老牛迈着稳重的步子悠闲地走着。这时,人们都回到了家中,烟囱上的炊烟不约而同地飘了起来,桌椅也都搬到了门口。他们吃的是稠稠的稀饭,就着空心菜或咸橄榄。这让吃“地瓜米”长大的我好生羡慕,也感叹他们没有我家乡“赶小海”虾蛄蟳仔的美味。那时的晚上,人们喜欢坐在门口的椅子上,摇着蒲扇,享受着阵阵江风带来的凉爽。我也经常在门口巷道里倒扣的“板车”架上睡觉,在徐徐凉风中,聆听那昆虫们此起彼伏、清脆悦耳的声音,渐渐地入睡……
渔轮归航时,父亲的同事和老乡经常会来看望我们,父母就会用我从“垃圾堆”捡来的袋泡茶招待他们。那时的茶叶大多是散装的,袋泡茶很少见,而我确实从“垃圾堆”捡到了袋泡茶。巷口的电线杆下有个垃圾堆,那时的垃圾大多是秸杆土渣,燃烧后是顶好的农家肥。偶然的机会,我发现附近茶厂的工人一段时间就会用小推车把垃圾倒在那里。也许是茶厂定期清理车间仓库,那里面有包装完好的袋泡茶,于是我便捡了回来。父亲说,既然包装完好,也就可以泡着喝。据说是福州特产“茉莉花茶”,品味不同于老家的“铁观音”。周末时光,父亲也会带着我们走亲访友。去储木厂看露天电影,惊奇地看到每张凳子下面还点着一圈蚊香。到闽江航道疏浚船做客,发现这是一种很神奇的船,双底联排,中间有斗桥吊架、伸入江里循环转动的绞链铁斗,还有很多粗大的橡胶管道;船上的生活区宽敞干净,在这里我还第一次看到九英寸黑白电视,要知道那时候老家晚上还点着煤油灯呢。应该还去过东街口,因为有一张四寸的全家福黑白照片是在东街口老字号“艺光照相馆”拍的……
那段时光是那么的美好,但我能记住的不多。村庄里的人们淳朴善良、热情好客,他们说福州话,我还没上学、不会普通话,只说老家土话,但身处其中,也学了不少福州话,后来都忘光了。房东家的小姐姐有空就会带我在村里逛,他家的小儿子还会拿着竹制桌椅玩具和我一起玩,和我一起看“小人书”。邻居的一位跛脚大叔一见到我,就会学着我母亲叫我“大汉安米”(对大儿子的昵称),逗我玩。我也经常跑到附近的木工房,捡回各种形状的小木块搭“积木”……村庄就在闽江边上,傍晚经常跟着父母到江边去逛。稍稍退去的艳阳还十分耀眼,缓缓的江风带来了徐徐清凉。江上往来的船只明显少了,偶尔有拖轮拉着长长的木排蜿蜒而过,惊起的白鸥划出了一道道优美的弧。江边慢慢热闹起来了,大姑娘、小媳妇一边洗衣服一边聊天,一群光屁股的小男孩正在跳水游泳打水仗,清脆的笑声蔓延在涟漪的水波中。码头上装卸煤炭的吊车工人正准备下班,清澄的江水并不能洗净他们黑乎乎的脸膛,我心里似乎有所触动,面对那辽阔悠远的江水,我的视线模糊了……
(图片来自网络)
【作者简介】刘辉雄,出生于泉州市泉港区峰尾城边,从事教育科研工作,当过老师、做过教研,曾长期从事教育规划与政策研究,社科系列副研究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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